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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1.上杉绘梨衣

151.上杉绘梨衣 (第2/2页)

“公司要求……还是看一下吧。”熏其实蛮害怕的,不过她还是鼓起勇气回应了樱的问题。
  
  两个人很快确认了身份也交接了证件,樱拎过了路明非的全部行李,这样他就算彻底被交到了蛇崎八家手里。
  
  显然日本分部是对路明非做过详细调查的,他们知道这位号称不弱于昂热的年轻S级背上的登山包里究竟装着什么,所以没有要帮忙接过去的意思。七宗罪已经是路明非的招牌武器,谁都不会不长眼地想试试这件神话武装究竟有多重。
  
  路明非回身朝熏挥了挥手,“薰小姐再见。”
  
  “路先生如果在东京玩的话一定要找我哦!”绫小路熏脸蛋红红的。
  
  “一定。”
  
  目送着熏离开,路明非深深地呼出一口气,他扫了一眼仍旧聚集起来的帮派成员,“让这些人散开吧,堵着别人路不太好。”
  
  “散开。”樱拖着行李走在路明非身后一个身位,冷冷地对手下们下令,西装男人们便井然有序又悄无声息地朝着机场外缓缓退去。
  
  “大家长很在意路君的感受,所以特意嘱咐我们一定要以最隆重的礼节来招待您,”樱小跑着跟上路明非,“如果对您造成困扰的话还请原谅!”
  
  路明非摆了摆手,日本果然是一个很繁忙的国家,黑帮分子们才刚刚散去,拥堵的人潮就蜂拥着挤进稍微空阔了些的大厅,他们于是只能逆着人潮向外。
  
  “蛇崎八家的大家长,是橘政宗吗?”
  
  “是的,路君您也听说过政宗先生吗?大家长近期还时常在其他几位家主的面前谈起过您,说您是密党的下一代领袖,会做得比昂热校长更加优秀。”樱说。
  
  “嗯,我听人说起过他,听说这位政宗先生不是纯粹的日本人。”路明非耸了耸肩,看似漫不经心地问。
  
  “我对此并不知情,我是少主的家臣,去打听大家长的私事是不被允许的。”樱的声音空灵,就算说中文也字正腔圆,路明非都听不出日本口音来。
  
  雨声在此刻远去了,原本笼罩小半个东京的雨云好像是被风吹散,路明非帮助樱挤开人潮站在成田机场的T1航站楼的出口,并不算高的阶梯上人们簇拥着向上,人头攒动,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各不相同,但每一个都焦急又焦躁,好像七月的雨也浇不灭这些人心里的火。
  
  路明非向着东京的方向眺望,远处与近处的灯光汇聚着仿佛潮水,随时都会汹涌过来。
  
  夜幕中那些铅灰色的建筑静静地伫立着,好像很多暗淡的山,山的影子落在另一座山的身上,便显得灯火通明又影影绰绰,这样的城市中有很多相爱的人在相拥,也有很多相爱的人错过,路明非只是静静地眺望,樱也不打扰他,好像。也许是很多年来真的在这个男人的身上培养出了所谓威严的气质,拥挤的人潮都自动在他们的面前散开,樱悄无声息地在路明非的身后支起黑色的伞,像是很久之前和新生联谊会第一次见面时的诺诺。
  
  很细也很稀疏的雨滴落在伞面溅起小小的水花,这座城市的深邃处传来高远的哨音,很远的地方有一道幽蓝色的光拔地而起,孤零零地挂在仍旧见不到繁星的夜空,然后是高昂的爆鸣,人潮似乎忽然停止了,原本焦躁的人们都回首仰头,巨大的金色与红色交织的花卉在那些仰望夜空的人的眼睛里绽放。
  
  居然是有人在城里放了烟花。
  
  接着是第二响,第三响,第四响……
  
  成百上千的烟花引信在城里被人点燃,又像是成千上万条朝着夜空的深处发射的流星,光火璀璨的焰火在今日的雨夜中绽放,像是盛开在东京这座城市上空的花田,光从天空投射向四面八方,震耳欲聋的烟花爆炸声也向四面八方传播。
  
  那些美丽的、又让人哀伤的花卉开了又谢,败了又盛,樱静静地举着伞站在路明非的身后。
  
  人潮真的完全静止了,每个人的眼睛里都倒映出漫天的焰火,好像每个人的眼睛里都在盛开阳光下的玫瑰。
  
  人群的中央有男孩在焰火的照耀下打开了丝绒的首饰盒,钻石戒指反射着璀璨的光,身边的女孩似乎早有预料便只是深情款款地看着他,男孩跪在女孩的长裙前向她求婚,他们每一个人都美得像画。来自世界各地的人们用世界各地的语言叫喊着让他们在一起,带了香槟的法国男人摇晃着酒瓶把香槟喷洒出去,可谁也没有生气,因为男孩和女孩已经在漫天的光火中相拥。
  
  “我们走吧。”路明非说,然后向着人潮的深处走,樱说,“今天是七月的最后一个周六,路君您来得很是时候呢,隅田川花火大会就在今天举行。”
  
  路明非无声地笑笑,他走在人流中,满耳都是男人们的欢呼和女孩们惊喜的尖叫,人们还在兴奋地议论那场在漫天花火下浪漫的求婚,但人潮终究会走向属于自己的方向,这个世界也是如此,人都有自己要去的地方。路明非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他们和人潮移动的方向相反,背后传来大家齐声的欢呼。
  
  还有人用奇怪的调子在唱歌,那大概是一首很有些年份的苏格兰民谣,歌声清远温婉,又带着淡淡的哀伤,像是久别重逢的故人相拥时流下的热泪。
  
  这歌声与人们的欢呼声像是海潮,海潮缓缓上涨要淹没路明非这格格不入的家伙。
  
  可他忽然站住了。
  
  因为他站住了,所以樱也站住了,雨水溅在伞面,焰火爆炸时的轰响震耳欲聋,天光照映着从云中落下细细的水丝,像是下了一场煌煌的火雨。可路明非觉得世界好像在此时变得那么空远,没有歌声没有雨声没有烟花盛开的爆鸣,海雨天风逐渐沉默,他的耳朵变得一片寂静。
  
  那些迎着他向前的人流在眼前被分开,人与人都变成朦胧的一团,直到所有的光也散了,路明非的眼睛里只剩下人潮的尽头,那抹在淡淡的光晕中的绯红。
  
  路明非张了张嘴,可什么都没说,他只是做出了曾在那家牛郎店里做出过的奇怪动,作他轻轻地扣自己的胸口,想看看那里面的东西是否还在跳动,想看看自己是不是像过去的几百个上千个夜晚那样在做一场冗长的梦。
  
  他扣着扣着,忽然就剧烈地颤抖起来。
  
  这时候大概到了花火会的最顶峰,几百响烟花在夜空绽放,路明非的身形有些踉跄。
  
  他在那里足足站了一分钟之久,然后无声地笑起来。
  
  她还是那副淡然的样子,眼睛里像是氤氲着沉寂的雾气,暗红色的头发柔顺地落在肩上,穿着那件红白相间的巫女服,白色的长衣,绯色的袴,映着灯火,白衣上流动着少女肌肤般的光。
  
  当路明非踉跄着颤抖着走向她的时候,女孩的眼睛好像活了过来,她看到他了。
  
  她的眼神原本呆滞又瑰丽,可此时那对暗红色的眸子里氤氲着的雾散去了,那么明亮,那么明亮,明亮得、明亮得……
  
  只能再装下人海尽头那个男孩的影子。
  
  所有的焰火都绽放,绘梨衣走出了黑色的大伞庇护的范围,她那么坚定地向着路明非走去,然后开始小跑,最后是像小鹿般的狂奔,巫女服的下摆起起伏伏,像是水面荡漾的涟漪。
  
  人们都意识到有一对正在奔向对方的男孩和女孩,于是人潮在他们的面前散开,他们的眼中都只剩下对方了,多年后的旷别他们还是牢记着对方。
  
  脚下的积水被溅起小小的水花,路明非能听到自己的心脏跳动得那么有力,终于有淡淡的芬芳扑进他的怀里,女孩张开双臂紧紧抱住他的脖子,这一刻所有的烟花都沉寂了,今年的花火会到此结束,铺天盖地的黑暗席卷东京这座让人悲哀的城市,只剩下佛龛中如山烛光般的灯火在缓缓闪烁。
  
  路明非能感觉到怀里的女孩很温暖,她微微地颤抖着,小声地啜泣着,好像再也不愿意把手分开。
  
  他把脸埋在海藻般的头发里,嗅着怀中人的气息,眼角酸涩,鼻子酸涩,他们在人潮中相拥的时间长达几分钟,那个胆怯的女孩才终于松开了他。
  
  绘梨衣的眼睛如此明亮,像是天光下的湖面,层层的涟漪晕开,只剩下朦胧的水雾。
  
  她一只手紧紧抓住路明非的右手,另一只手在路明非的面前缓缓展开,白皙如玉的手掌中用笔写着淡淡的字迹,大概是被汗给洗掉了一些,只能依稀辨别了。
  
  每一个字都像是锋利的刺,刺得路明非的心生疼。
  
  “Sakura,我很想你”。
  
  路明非终于没能忍住,再次把她抱住,无声地哭泣起来。
  
  他能看出来那些笔迹,娟秀又蠢蠢的,只在表达一个意思。
  
  他忽然没由来想起自己看过的旧版倚天屠龙记的结局。
  
  那时候周芷若从怀里取出来一本黄纸薄本,连着已然崩断为两截的倚天剑,交给张无忌说这是郭女侠手书的本门武学,剑掌精义全在其中。
  
  同时交了郭襄的遗书给张三丰张真人,真人见了遗书,眼前似乎又见到了那个明慧潇洒的少女。那时远桥之下泛莲舟,岱岩石上溪松流,万仞翠山梨亭在,莫问深谷空幽幽。
  
  可那是一百年前的事了。
  
  花开花落,花落花开,虽然这场期待已久的重逢并无张真人所经历的岁月苍苍,但男人与女孩都在此时无言,只是抱紧对方,很害怕再次的别离。
  
  这个光火寂寥的世界此刻安静了下来,天与地都变得那么辽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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