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第 20 章 (第2/2页)
当然前提是,她不愿给夫君带来麻烦,如若夫君执意维护幼弟,她也只能暂时偃旗息鼓,换别的方式替夫君讨回公道。
裴慎认真想了想,“我倒是无妨,毕竟你是在帮我,可母亲那边……只怕会责怪你我鲁莽了。”
沈稚却道:“先前你不是说,家中长辈小辈都十分喜爱我?阿弟先动的手,我不过是以牙还牙,难道母亲也要责怪我?”
裴慎见她横眉竖目的模样,唇角一弯,倒是想起幼时一桩旧事。
尽管十五岁的沈稚在外已是名门淑女的作派,幼时却是京中贵女圈的小霸王。
那时不少世家子弟都在岁寒园读书,男子在竹苑,女子在兰苑,他因那桩意外耽搁了几年,只能被父亲安排与两个弟弟及一些小辈在一起读书。
岁寒园乃是几位翰林大学士共同创办,连一些早已致仕的经世大儒也会偶尔前来授课,因而在此读书的都是王侯贵胄、世家子弟。这些人多少听家中长辈提及过他的事情,私下更是传得非常离谱,他自始至终寡言少语,落在旁人眼中便是怪物一般的存在,甚至有人故意捉蛇放在他的书柜中,就想看他会不会面无表情地将那条蛇吞下去。
他独处惯了,一向是独自下学,那日行在园中,忽然察觉出周围异样,才准备离开,便见一道围墙之后,无数只乌鸦如同黑云泼墨般地压下来,直往他身上冲撞而来。
围墙下,几个小少年的声音在议论。
“我听说这裴慎其实早在几年前就死了,所以身上才一股阴沉沉的死人味儿!”
“啊?死人味是什么味儿?”
“你们闻不出来,可乌鸦能闻出来,哪有尸体它们就往哪钻,这可都是我家侍卫捉了几日的乌鸦,这裴慎到底是人是鬼,今日一看便知!”
“你们看,乌鸦真的在啄他的肉!”
他往后猛退几步,捡起地上的梅枝疯狂抽打那些黑不溜秋的脏东西,厉目抬头,那些闹事的孩子对上他凛若寒霜的目光,都吓得四散逃离,再躲到更远的假山之后看热闹。
“你们在干什么!”
一道稚嫩甜润的嗓音倏忽传来,似将这狰狞阴森的世界划开一道口子。
那些孩子认出她,赶忙大喊:“绾绾快过来,乌鸦只吃死尸,别让它们误咬了你!”
小姑娘却气汹汹地道:“我都听到你们说话了,裴家大哥哥不是你们说的死人,他是活生生的人,你们就是在欺负他!”
他很快将那些乌鸦全都赶跑——
黑暗中与恶狼搏斗过几日几夜的人,岂会连一群鸟都赶不走。
带头的少年见势不好,朝围墙外的侍卫大喊:“乌鸦怎么都跑了?快把它们找回——哎哟!”
话音未落,小丫头直接将手里的膝琴狠狠砸在那少年身上,砸得那几个孩子嗷嗷大叫,连琴弦都砸断了几根。
“你竟然帮他来打我们!小心他发起病来吃你的肉!”
“你不会是想嫁给他吧?他可是个怪物!”
他那时才是第一次,拿正眼看向面前这个气喘吁吁地帮他教训别人的小丫头。
原来她就是沈稚,是自幼与定国公府定了娃娃亲的小姑娘,日后会嫁给他们兄弟中的一个。
也包括他。
那时昭阳长公主便极是喜欢她,沈稚也经常出入国公府,但大多是与裴识、裴朗玩在一处。而他自动规避了所有热闹,因为那些从来不属于自己。
以至于直到这天,他的眼里才真正看到她。
她胆子其实不大,甚至和旁人一样怕他,转过身来瞧他的时候,手里抱着那把伤痕累累的小膝琴,掐得手指都泛了白。
他虽然赶跑了那群乌鸦,但也留下一身狼藉,别说是小姑娘,便是书院里的同窗,见了他也只敢躲得远远的,哪里敢近他的身。
可她没有像旁人一样跑开,还是小心翼翼地走到他面前,樱唇嗫嚅:“大哥哥,你没事吧?”
他不记得自己有没有否认,似乎是没有的,但接下来她说的那些话,却让他记到如今。
小姑娘咬紧下唇,似乎鼓起极大的勇气:“你……你别害怕,往后他们再欺负你,你就来找……不,你就直接报我的名字,方才为首的那个,一向是被我揍怕了的,你报我的名字,他们便不敢欺负你了。”
……
只可惜,那些过往,她早就忘了。
裴慎眉眼间透出几分不易察觉的淡漠,含笑抚过她的面颊:“也是,母亲是极宠爱你的,即便你教训了阿弟,母亲也不会多说一句。”
沈稚点点头,目光坚定:“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站在夫君身边,一致对外。”
这话裴慎听着也很新鲜。
从前的绾绾眼里,大概他才是那个“外”,原本还在与二弟三弟谈笑风生的小丫头,一见他来,立刻敛了笑,站直了恭恭敬敬地行礼。
如今几句玩笑话骗出来她的拳拳真心,倒也听得他格外舒心。
裴慎眼底笑意渐浓:“既如此,绾绾可要记住今日的话,来日,我可就等你同我一致对外了。”
沈稚用力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