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七一章 鬼佛 (第1/2页)
“爹!”
曹二柱从床榻上挺起身来,额上惊出冷汗。
四下一扫,这不正是铁匠铺的环境么,只不过比之前所见宽敞许多?
不对!
二柱低头,摊开看自己双手。
手变短了,脚变短了,视野也变低了,“这是,矮了?”
当!
隔着一墙,打铁的声音鼓荡耳膜。
曹二柱只听这声便一激灵,知晓到点该练习了,下意识咣咣跑过去推开门。
“对不起,老爹,俺睡过头了……”
他话音突然愣住了。
老爹怎的魁梧得像个巨人,自己站着都只能够及他的腰部。
还没洗漱,没照过镜子,但联想到方才自己“变矮”的事实,曹二柱思绪有些波动:
俺,回到过去了?
这是在做梦吗?
铁匠铺前的老爹赤膊上阵,只披着一个大氅——大清早的,还是冬天,显然他还没开打,正需要温度。
一般如果是要抡锤,大氅肯定是要卸下来的,这太妨碍行动了。
“不对。”
曹二柱很快又清醒了过来。
老爹居然没有醉酒,这在此前二十多年里,也就三五次吧?
依照现在这个高度……
十三岁那次?
“俺,回到了十三岁?”
好像还真是梦境!
曹二柱清醒的思考着。
对面老爹尚未开口,他却能听见自己嘴里吐出了和思考所不符的声音,音色还很稚嫩:
“主要是昨天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俺就翻了翻前天刚来的杂报……哦,也没点蜡烛,开着窗就能看,有月光……嗯,俺也有电。”
“看了什么睡不着。”老爹清醒时敏锐得可怕,头都不回,用后脑勺就能看穿小时候自己的谎言。
“睡不着,才翻的……”小二柱唯唯诺诺。
“嗯?”
老爹只是一个鼻音,小家伙就扛不住了,攥攥拳,想喊又不敢喊,用一种努力平静的语气说道:
“十尊座。”
老爹无声。
曹二柱便听见小时候的自己,说出了记忆中确实有点印象的话:
“小报上又登了十尊座的故事,这次讲的是……魁雷汉。”
一顿,他语气变得兴奋,像是怀疑了多年的什么事物终被确证,小手一指:
“老爹,你就是魁雷汉!”
铁匠铺陡的安静了下来。
清醒的老爹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曹二柱依稀记得,当时自己望向老爹时那场景——太震撼了!
老爹那么高大,一手抓着锤,无声沉默了挺久,只抬头瞟了一眼用铁链锁好了的门。
嘭一声巨响,大铁门就像被重物轰飞,抛飞到了对街去,铁链都崩断了。
狂风和雪,簌簌往铺子里头灌,刺入骨髓。
小二柱的热情一下被浇灭,瑟瑟发抖是冷的,也是真被吓到了。
“谁卖给你的?”
老爹当时提着锤,像是要去砸了那人。
小二柱不敢说谎,一下就抖出来了:“不是买的,是村口刘爷爷塞给俺的。”
梦到这里,曹二柱细细回忆了一下。
当天下午,他就被老爹指派去青原山打猎了。
之后十多年,确实小镇上就都没有刘爷爷了,好像连葬礼都没印象办过?
“嘶!”
小时候不懂,长大了以这种梦中视角去读过往,曹二柱感觉明白了什么。
“二柱,过来。”
梦还在继续,以这种第三者视角来到过去,重新一段模糊的记忆,曹二柱颇觉神奇。
他感觉只要自己一个念头,立刻可以挣脱梦境醒来。
他清醒的沉沦着。
小二柱于是有些畏惧的走了过去。
老爹蹲了下来,他很少会有这么谈不上温柔,也说得上平静的时候,大手盘着孩子的脑袋,说道:
“今天和你讲点事,趁着酒醒。”
“你知道老爹为什么来这铺子里,还有把你妹妹扔到外边去养吗?”
小二柱摇头。
老爹便将大锤拿来,置于地面上,横在二人中间。
那是把直柄圆头大锤,老爹伸手丈量着大锤的直柄,说道:
“这是一条路。”
小二柱点头,表示不难理解。
“你走在路上,无法回头,要么停下,要么往前,而现在,你走到了这里。”
老爹的手指从大锤直柄的末端,一路滑到了锤头前的位置。
“被锤头给挡住了……”小二柱轻声嘀咕。
老爹抬头,投来了讶异的目光:“对,除非你拳头比锤头硬,否则休想过去,而走不过去便是死。”
“这就是老爹在铺子十多年的原因……”小二柱若有所思。
老爹收起了锤。
他的话浅显易懂。
小二柱乃至迄今曹二柱,此时仍觉不大明白的点是……
那锤头是什么?
令老爹如此害怕的人,又是谁?
老爹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问道:“二柱,倘若有一天,你长得比我高,练得比我壮,还有这个机会跟你老子我打,你敢打吗?”
小二柱下意识摇头:“俺不打老爹的。”
“你敢打吗?”
“俺打不过……”
“你敢打吗?”
“不敢……”
老爹露出了失望的表情,摇摇头转身就要离去,小二柱犟脾气一上来,重步上前喊道:
“敢!”
“就敢!”
“到时候,俺一定打扁你!”
老爹身子停下,脚一踢,那直柄圆头大锤就在地上嗡沉旋来,锤头刚刚好停在脚趾头边。
小二柱低头望去,面露不解,但没有退后半步,直至前头老爹启唇冷笑,说道:
“假如你在直柄路上,锤头是我,必死一个,我不放水,你敢打吗?”
怔容,变作惊容。
小二柱震撼抬首望去。
曹二柱也震撼抬首望去。
记忆中……他忘记了记忆中有无此段,更忘记了当时自己作了如何回答。
正要等小时候的自己答疑解惑时。
“当——”
……
“老爹?”
曹二柱一把从床榻弹起,浑身被冷汗湿透。
隔墙传来的打铁声,敲碎了他的小时候,也轰得人心砰砰直跳。
“又做噩梦了……”
“最近真不适合睡觉。”
曹二柱打了个呵欠,卷起袖口,擦了擦额上的汗,翻开被褥下了床。
他光着脚,只迈了半步,就推开了门,然后弯下腰走了出去。
“早,老爹。”
锻造台前,老爹还是披着大氅,抓着大锤不知在思考些什么,“练习。”
铁门还是铁链拴着。
透过缝隙,外边狂风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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